头仔

重游旧地，看到地产铺外的街道转角处放了维修道路工具。五年前，那时候，很多个周末下午，都在那个地方捞头仔。

头仔不是寻常用语，是地产版记者的用语，意思就是随机找市民作街头访问，开场白是「小姐，你认为楼价高吗？」初入职时不明白为何叫做头仔，不叫头女(明明上司最想要的对象是女)、头佬、头头或者头抽等。后来转到第二个版面工作，对新一批同事说头仔，他们都不明白，以为我在说旺仔小馒头仔。

现在的说法是街访，当了五年记者，从头仔过度至街访，看到一些人生百态。街访是个看似容易，其实学问高深的工作，上司的要求很简单，年轻和靓女。

年轻又靓女可以吗？愈多愈好。

靓女但不年轻可以吗？可以，尽量找年轻一点的啦！

不靓女又不年轻可以吗？减你人工可以吗？

不靓女但年轻可以吗？找个靓仔吧。

年轻但只是个靓仔可以吗？勉强接受啦。

街访对我来说有一定难度，因我不是个讨喜或和谐可亲的人，每当对陌生人说我是记者，除了愿意停下脚步的人外，印象较深的是下列数种派系。

排名首位的是透明一派，与达明一派不同，他们不会对你弹结他，而是我尚算友善地走近她或他时(八成是她)，她(部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)会视而不见，明明我已挡在面前，同事已拿着镜头对着她，到了合适的访问距离时，她还是看不见听不到，我什至从她的瞳孔里看到我的影像，但她依然直行直过，我们变了透明一派。

入职初期遇到这些人会很难过，常向同事诉说是不是我太丑样或凶恶了，明明那个人长相和善，甚至算得上漂亮，但偏偏不理睬我，我同事只会向我说「少年，你太年轻了！」然后我思考了两年都未能觉悟。

我自己的想法是从小学教育开始，礼教是最基本的做人之道，不屑或不耻或型，在这个层面并不适用，我会深思难道说一声「不」，也真是那么艰难吗？

后来有一个前辈对我说，「冇家教咪冇家教啰，使鬼理你啊，你乜水啊？」前几天在街头遇到一对父子，想叫他们停下来填一份关于电话推销的问卷，已表明身份及强调不用上镜，岂料他们不但无视我，走到我面前时还一起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，仿似我是一只正在蹲着吸吮粪便的苍蝇那样，然后爸爸首先伸出右手推开我的手(没有说话)，儿子跟着也在耍手拧头，还向我展示一个鄙视的眼神。

排名第二的是借口一派，较为和善的人会笑笑口的说「唔好意思，我唔得闲啊！」然后我都会说不要紧，谢谢你。然后留在原地十分钟后，那个说「唔得闲」的人又会再一次在我面前经过。还有就是站在一边等人的人，走过去时总会说「我等紧人唔得闲」，是句深富哲理的话，往往直至半小时后我们完成了街访，那个人还在「唔得闲」地等人。

虽然「唔好意思，我唔得闲啊！」这句台词是很好的下台阶，也没有令我难过，但我会比较喜欢直接拒绝的人，诸如「我唔方便上镜」、「我唔想接受你访问」，甚至嫌弃我挡路，狠狠一句「过主啦，仆街！」(我还未遇过)，都会比起用一个假借口好。

可能有人会问，我已经有礼地拒绝你喇，你还想要求什么。的确，我这个人也是个坏蛋，有时候也会嫌弃路人不够漂亮，甚至埋怨俊男美女是不是都到火星旅行了，往往会站在街上久久也没有行动，连累同事陪我罚企。有时候，我又会站在街上呆滞地望着前方放空，同事以为我在挑选对象时，我其实在发呆。

其实，能够被拣选成为街访的对象，代表你有一定程度的俊俏或漂亮。